飞星忽然道:有声音。
呛啷,呛啷,呛啷…
…
森寒寂静的林中传来奇异的响声,像是拖着铁锹锄头之类的铁器行走、不时磕到石头土块的动静,伴着几不可闻的沙沙声,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而且越来越近——嘎——!
!
!
凄厉的鸦鸣划破长空,闻禅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用轰鸣来形容振翅声。
无数乌鸦自林中惊起,恍如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甚至令所有人眼前同时黯淡了一刹。
就在这瞬间,幽暗深林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惨白的骷髅头。
闻禅倒抽一口凉气。
纷乱的漆黑长发和宽大拖地的黑衣完全遮蔽了它的身形,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被它拖在身后、几乎和它一样高的黑色长刀。
骷髅用空荡荡的眼眶瞪着这群闯入亡魂之地的不速之客,贺兰致尾音劈叉,气若游丝地呻/吟:它、它它它不会生气了吧…
…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那骷髅头已抡起长刀,直奔他而去,惨白面孔霎时闪现在贺兰致眼前。
好快!
贺兰致回手拔剑,可是根本来不及。
眼看刀锋就要落在他脑门上,闻禅情急之下随手从鞍袋里抓了个什么,也来不及看,只觉得颇有分量,用尽全力朝骷髅脑袋掷了过去。
砰地一声脆响,骷髅脑袋被她砸得一歪,动作随之短暂停滞,贺兰致抓住这救命的空隙,唰然拔剑荡开长刀,怒吼道:快跑!
一行人吱哇乱叫着催马逃命,飞也似地离开了乌鸦坡。
一直冲到县城城门不远处,众人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程玄回头张望:好像没有追上来。
贺兰致长长松了一口气,差点把魂吐出来:吓死我了,那是鬼吗?
飞星瑟瑟发抖:会不会是枉死的士兵,鬼魂在战死的地方徘徊不去…
…
应该是人吧。
纤云征询地望向闻禅,它跟那把刀差不多高,不可能有那么矮的士兵,要么是侏儒,要么是…
…
小孩子?
闻禅说完自己又摇头否定:不可能,那把刀至少二十斤,小孩怎么抡得动,而且谁家孩子会在脑袋上顶个骷髅?
我看八成是狐妖或者山神,我们贸然闯入,惊动神灵,人家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以后还是谨慎一些吧。
纤云:…
…
贺兰致冷笑:呵,山神,我看是坡神还差不多…
…
你刚才拿什么玩意儿砸了山神?
闻禅低头翻了翻鞍袋:哦,前天在客栈门口买的栗子糕,你嫌弃它太硬了,让我拿着防身,说遇到危险时可以用它给别人开瓢。
贺兰致假装抬头看天,呜哩呜哩地吹口哨。
他们进了驹县,投宿在城东的一家客栈。
闻禅心中还挂念着下午的奇遇,晚间特意问了问掌柜,没想到对方还真的给了她答案:你说那个住在乌鸦坡上的?
是小孩啊,客官被吓着了吧?
其实只要不靠近那个地方,它平时不会出来随便吓人的。
说来说去,还是怪贺兰致手欠,闻禅在心里记了一笔,追问道:小孩怎么会那副打扮,他的家人呢?
不知道是哪来的孩子,这附近村子、还有对面呼族扔孩子的事多了,不稀罕。
掌柜道,乌鸦坡原先是战场,那地方的乌鸦是吃死人肉长大的,可凶恶了。
那小孩一开始差点让乌鸦吃了,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刨出一把刀,每天抡着刀跟乌鸦抢食,嘿,还真就算它命大,乌鸦都让它给打服了,认它当头头,只要它一出来,乌鸦就跟着到处乱飞。
难怪它的身法诡异又迅捷,看来是跟乌鸦厮杀争命时练出来的本能。
闻禅谢过掌柜,弄清了来龙去脉,这件事便被她放在了不重要的角落,只当做是旅途偶然听闻的小故事,反正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了。
数日后某个深夜,闻禅等人纵马狂奔出城,如来时一般玩命逃离,身后跟着一串手持刀剑棍棒、穷追不舍的的家丁,一边逃命还要一边相互指责:你没事招惹县太爷的小舅子干什么!
强龙难压地头蛇,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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