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宋致确实只有聊天的打算,可当他偶然地再次提起: 你说的那个乐队,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偶尔也听音乐。
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夸赞的那队天才?
那美丽的青年笑起来。
这一刻他仿佛去掉了所有的妆饰,宋致认为,其实他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张扬自信,近乎狂野。
您当然没有听过。
灿然的大吊灯底下,青年露出的牙齿莹洁仿佛两排白水晶,两颗虎牙森然闪光: 因为那支乐队只有一个人——就是此刻坐在您面前的我。
对方问他,你想听一听我们的音乐吗?
没舍得让左肩受过枪伤的美人披挂满乐器为自己演出,喊住了一脸兴致勃勃正满不在意地要把小鼓往自己肩膀挎的青年,他指向房间一侧摆着的双排键: 那个,会玩吗?
会一些——沈哥请人教过我。
谢方升脱掉外套,解下手上死贵还大块到碍事的腕表。
将衬衣袖子扯上去了一寸,他不带半分扭捏地坐到了琴后面。
宋哥,谢方升没忘记提醒宋致,你要不要稍微再坐远一点?
明明一切尚未开始,可是宋致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正在变得炙烫。
仿佛听见了岩流奔涌的声音,在对面青年的血管之中。
对方看上去是在发自真心地兴奋。
仿佛是压抑挺久的人,等来了一场释放。
面对他纯粹的笑,宋致也笑起来,好像接下来得以释放的人是自己一样:
好。
无愧于他对他自己评价的每一个字,也不枉费开始前那句善意的提醒。
宋致没有想到青年说话时仿佛藏着一把大提琴的喉咙里可以爆发出这样洞穿鼓膜和人心的声音。
而这显然还不是对方的极限,琴后面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夸张狰狞的表情,唇齿轻轻松松开合,音域却一拓再拓,歌声喷薄出来,仿佛一个人站在山巅上面对如血的朝阳厉喊,或是在风暴中尖啸混杂着恸哭。
宋致阖上眼睛。
避开了那张脸的蛊惑,他去听那颗心。
当歌声停止,间奏响起时,宋致走到了谢方升身边。
拉下谢方升的左手,宋致解开腕表放到一旁,将自己的左手按上琴键: 伤口还好吧?
谢方升抬眸看他,不动声色地。
宋致放在下排琴键的修长手指弹动,流淌出的旋律跟上排的和谐相融: 就算不痛,也不该活动太久。
伤才刚好。
不想让你的左手休息一下?
这么一说…
…
确实有些累了。
感谢体贴。
用被拉下来的手抓过旁边的琴凳,递到了宋致身后,谢方升十足勾人地一笑: 我的荣幸。
并肩而坐,他们联弹,在这样极近的距离,宋致嗅到了谢方升身上的味道,数个小时的挥发让古龙水只剩下似有似无的后调。
淡淡麝香伴随着对方升高的体温,侵略进他的鼻腔和心神。
旋律开始攀升。
宋致看见自己加快的手指,听见了自己胸膛里心脏加重的锤击声。
他没有去看身边的人,脑海里却闪出一张笑容璀错的脸。
眉弓与挺直的鼻梁所组成的深邃轮廓优美迷人到不可思议,仿佛名手倾注毕生的杰作。
眼皮诗意的弧度和一颗褐色的泪痣是画龙点睛,柔化了男人英挺的五官,带起引人心颤的魅惑,接着,是上翘的柔软唇角,露出的两枚白利虎牙——他笑得那么恣肆,是自己在独自一人对着镜面时,都无法露出的样子。
他的视线移向了与他联奏的那只手,手指极其纤长灵活,形状秀气得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可是手背上的经络隆起得像是金属丝那样充满了力与坚韧感与一种清刚的美。
那只右腕上有一条跟颈项上十字链配套的细细铂金链,银光在苍白骨感的手腕上掣动,越晃越剧烈。
随着旋律,身边男人的体温也还在攀升,暧昧的香水后调里混进了他的体味,是醇醲的甜,宋致忽然想起了方才问到的对方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