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培养舱里,陈伶正百无聊赖地用尾尖戳着舱壁上凝结的水珠。他看了宁如玉整整一个小时,看他皱眉、看他踱步、看他把好好的报告揉成废纸——这副失序的模样,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更让他觉得有趣。“宁研究员,”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哦。是在想我吗?”宁如玉捏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帽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他抬眼看向培养舱,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下午进行魔力亲和度测试,需要你配合。”“配合?”陈伶挑了挑眉,忽然从营养液里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脊背滑落,“像昨天那样,让你看着我疼得发抖,然后你再假装无动于衷吗?”宁如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接话。陈伶却朝舱壁走近,这次他没笑,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宁如玉,眼底的光像淬了冰:“研究员,你是不是很怕?怕承认你对我有不一样的心思,怕这冰冷的实验室里,真的长出了不该有的东西。”“陈伶。”宁如玉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我没说错吧?”陈伶忽然笑了,眼尾的绯红却没染上暖意,“你们人类总是这样,明明心里早就波涛汹涌,表面还要装得像块石头。”他说着,忽然抬手,指尖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轻轻点了点:“这里,是会跳的。不只是为了汲取能量,不只是为了蛊惑人心,有时……是真的会因为某个人而乱了节奏的。”宁如玉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转身走到操作台另一侧,背对着培养舱,声音硬邦邦的:“测试准备开始。”陈伶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累。他缓缓坐回营养液里,长尾无力地垂在身侧,像条泄了气的黑色绸带。“宁如玉,”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对你的那些‘蛊惑’,不全是魅魔的本能呢?”实验室里静了下来,只有仪器运行的低微嗡鸣。宁如玉没有回头,可陈伶看见,他捏着钢笔的手,指节在微微颤抖。下午的测试需要两人肢体接触——这是宁如玉昨晚在报告上反复涂改后,最终定下的流程。当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握住陈伶手腕时,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一下。陈伶的皮肤依旧温凉,腕骨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碎。可这次,他没有故意用指尖擦过宁如玉的皮肤,也没有仰头露出勾人的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底像蒙着一层薄雾。魔力亲和度的检测需要宁如玉注入微量自身能量,通过传感器监测两者的兼容程度。当那丝微弱的能量顺着指尖流入陈伶体内时,他忽然轻轻颤了一下。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痒,而是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像电流顺着血管蔓延开,带着宁如玉身上独有的、清冷的气息。“感觉如何?”宁如玉的声音有些发紧,视线紧紧盯着监测屏。陈伶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宁如玉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手套,也能感觉到那份克制的力道。“像……”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梦呓,“像冰山融雪,滴进了温水里。”宁如玉的呼吸滞了半秒。监测屏上的曲线突然变得异常活跃,红色的波动线像跳跃的火焰,远超理论上的亲和度峰值。“数据……”他刚想说“异常”,却被陈伶打断。“不异常。”陈伶抬眼,眼底的薄雾散去,亮得惊人,“这才是真实的。宁如玉,我们的能量,是能相融的。”他说着,忽然反手握紧了宁如玉的手。隔着薄薄的手套,宁如玉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那轻微的、带着期待的颤抖。“你看,”陈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连能量都在说,我们不该只是研究员和样本。”宁如玉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仪器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摘掉手套,指尖冰凉,却又带着灼人的热度。“测试结束。”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陈伶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忽然笑了,眼尾的绯红这次染上了真切的暖意。监测屏上,那条活跃的红色曲线还在跳动着,像一颗不肯安分的心脏。而逃到走廊尽头的宁如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