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沉默了片刻，说：“回去了，他们也不会容下你。”姜小花低下头，抠着手指，小声说：“我知道。就是……有点想娘。”陈伶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孩子还这么小，本该在爹娘身边撒娇，却因为自己，不得不背井离乡，连亲人都不能再见。“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我带你偷偷回去看她。”陈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承诺的意味。姜小花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真的。”陈伶点点头。姜小花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只得到了糖果的小狗。“太好了！”看着他灿烂的笑容，陈伶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些。他伸出手，这一次，终于轻轻摸了摸姜小花的头：“饿了吧？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我跟你一起去！”姜小花立刻说。“你在这里等着。”陈伶摇摇头，“外面不安全，要是遇到村里人……”“我不怕！”姜小花打断他，“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你找找！”陈伶看着他执拗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主意却正得很。“好吧。”他只好点头，“跟紧我，别乱跑。”“嗯！”姜小花用力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他们在山林里转了一上午，运气不算太坏，找到了一些野果和几棵能吃的野菜。姜小花还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几个鸟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陈伶！你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鸟蛋，跑到陈伶面前。陈伶看着他手里的鸟蛋，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不错。晚上可以煮鸟蛋吃。”姜小花笑得更开心了，把鸟蛋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揣着什么宝贝。回去的路上，姜小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陈伶，你的神力……还能恢复吗？”陈伶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走，声音很轻：“神格碎了，就像摔碎的镜子，拼不回去了。”姜小花愣住了：“那……那你会一直这样吗？”“或许吧。”陈伶说，“或许有一天，就彻底消散了。”姜小花停下脚步，看着陈伶的背影，心里突然很慌。他冲上去，挡在陈伶面前，眼睛红红的：“你不能消散！你说过要带我回去看娘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陈伶看着他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一软。他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姜小花眼角的泪珠：“我没说现在就消散。或许……还能陪你走一段路。”“一段路不够！”姜小花哽咽着说，“我要你一直陪着我！你是我的神，你不能丢下我！”陈伶看着他，眼神复杂。他能感觉到，这孩子的情绪很激动，那道诅咒也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开始微微发烫。“好。”陈伶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不丢下你。”至少，在他还能感知到这世间的冷暖时，他不会丢下他。（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在废弃道观里住了下来。姜小花很勤快，每天都会把小偏殿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空地，种上了从山下偷偷带来的蔬菜种子。陈伶则负责去找吃的。他对山林很熟悉，总能找到一些野果、野菜，偶尔还能打到一只兔子或者野鸡。他们的生活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清苦，但姜小花却觉得很快乐。每天能看到陈伶，能和他说说话，背上的诅咒虽然还会疼，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陈伶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鲜活的存在。听着姜小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着他因为种出了一颗小青菜而高兴得手舞足蹈，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似乎也慢慢活了过来。他开始会对着姜小花笑，虽然笑容很淡，但确实是在笑。他会在姜小花诅咒发作时，用自己残存的神力帮他减轻痛苦，会在夜里把自己的长衫盖在姜小花身上，会在他摔倒时，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扶。这天晚上，姜小花坐在火堆旁，一边啃着烤土豆，一边问陈伶：“陈伶，你以前是什么样的？”陈伶正在擦拭一根捡来的木棍，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以前？”“嗯。”姜小花点点头，“就是你还是很厉害的神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陈伶放下木棍，看着跳动的火焰，眼神有些悠远。“那时候啊……”他缓缓开口，“祠堂里总是挤满了人，香火很旺，烟雾缭绕的，能把人的眼睛熏得生疼。信徒们会捧着各种各样的祭品来求我，求风调雨顺，求五谷丰登，求平安健康……”